南乡子·戊申秋隽喜晤故人
暖戏烟芜锦翼齐,品流应得近山鸡。雨昏青草湖边过,花落黄陵庙里啼。游子乍闻征袖湿,佳人才唱翠眉低。相唿相应湘江阔,苦竹丛深日向西。
天水碧,染就一江秋色。鳌戴雪山龙起蛰,快风吹海立。数点烟鬟青滴,一杼霞绡红湿,白鸟明边帆影直,隔江闻夜笛。
小雨纤纤风细细,万家杨柳青烟里。恋树湿花飞不起,愁无比,和春付与东流水。九十光阴能有几?金龟解尽留无计。寄语东阳沽酒市,拼一醉,而今乐事他年泪。
金陵自北门桥西行二里,得小仓山,山自清凉胚胎,分两岭而下,尽桥而止。蜿蜒狭长,中有清池水田,俗号干河沿。河未干时,清凉山为南唐避暑所,盛可想也。凡称金陵之胜者,南曰雨花台,西南曰莫愁湖,北曰钟山,东曰冶城,东北曰孝陵,曰鸡鸣寺。登小仓山,诸景隆然上浮。凡江湖之大,云烟之变,非山之所有者,皆山之所有也。康熙时,织造隋公当山之北巅,构堂皇,缭垣牖,树之荻千章,桂千畦,都人游者,翕然盛一时,号曰随园。因其姓也。后三十年,余宰江宁,园倾且颓弛,其室为酒肆,舆台嚾呶,禽鸟厌之不肯妪伏,百卉芜谢,春风不能花。余恻然而悲,问其值,曰三百金,购以月俸。茨墙剪园,易檐改途。随其高,为置江楼;随其下,为置溪亭;随其夹涧,为之桥;随其湍流,为之舟;随其地之隆中而欹侧也,为缀峰岫;随其蓊郁而旷也,为设宧窔。或扶而起之,或挤而止之,皆随其丰杀繁瘠,就势取景,而莫之夭阏者,故仍名曰随园,同其音,易其义。落成叹曰:“使吾官于此,则月一至焉;使吾居于此,则日日至焉。二者不可得兼,舍官而取园者也。”遂乞病,率弟香亭、甥湄君移书史居随园。闻之苏子曰:“君子不必仕,不必不仕。”然则余之仕与不仕,与居兹园之久与不久,亦随之而已。夫两物之能相易者,其一物之足以胜之也。余竟以一官易此园,园之奇,可以见矣。己巳三月记。
实之三和有忧边之语,走笔答之。国脉微如缕。问长缨何时入手,缚将戎主?未必人间无好汉,谁与宽些尺度?试看取当年韩五。岂有谷城公付授,也不干曾遇骊山母。谈笑起,两河路。少时棋柝曾联句。叹而今登楼揽镜,事机频误。闻说北风吹面急,边上冲梯屡舞。君莫道投鞭虚语,自古一贤能制难,有金汤便可无张许?快投笔,莫题柱。
鼓吹迎飞盖,弦歌送羽卮。所希覃率土,孝弟一同规。"
夫因兵死守蓬茅,麻苎衣衫鬓发焦。桑柘废来犹纳税,田园荒后尚征苗。时挑野菜和根煮,旋斫生柴带叶烧。任是深山更深处,也应无计避征徭。
酌君以蒲城桑落之酒,泛君以湘累秋菊之英。赠君以黟川点漆之墨,送君以阳关堕泪之声。酒浇胸次之磊块,菊制短世之颓龄。墨以传万古文章之印,歌以写一家兄弟之情。江山千里俱头白,骨肉十年终眼青。连床夜语鸡戒晓,书囊无底谈未了。有功翰墨乃如此,何恨远别音书少。炒沙作縻终不饱,缕冰文章费工巧。要须心地收汗马,孔孟行世目杲杲。有弟有弟力持家,妇能养姑供珍鲑。儿大诗书女丝麻,公但读书煮春茶。
洛阳正值芳菲节,秾艳清香相间发。游丝有意苦相萦,垂柳无端争赠别。杏花红处青山缺,山畔行人山下歇。今宵谁肯远相随,惟有寂寥孤馆月。
陇头梅半吐。江南岁将暮。闲窗尽日将愁度。黄昏愁更苦。 归期望断,双鱼尺素。念嘶骑、今到何处。残灯背壁三更鼓。斜风吹细雨。
记得金銮同唱第,春风上国繁华。如今薄宦老天涯。十年岐路,空负曲江花。闻说阆山通阆苑,楼高不见君家。孤城寒日等闲斜。离愁难尽,红树远连霞。
急雨收春,斜风约水。浮红涨绿鱼文起。年年游子惜余春,春归不解招游子。 留恨城隅,关情纸尾。阑干长对西曛倚。鸳鸯俱是白头时,江南渭北三千里。
五人者,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,激于义而死焉者也。至于今,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,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;且立石于其墓之门,以旌其所为。呜唿,亦盛矣哉!夫五人之死,去今之墓而葬焉,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。夫十有一月之中,凡富贵之子,慷慨得志之徒,其疾病而死,死而湮没不足道者,亦已众矣;况草野之无闻者欤?独五人之皦皦,何也?予犹记周公之被逮,在丙寅三月之望。吾社之行为士先者,为之声义,敛赀财以送其行,哭声震动天地。缇骑按剑而前,问:“谁为哀者?”众不能堪,抶而仆之。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毛一鹭,公之逮所由使也;吴之民方痛心焉,于是乘其厉声以呵,则噪而相逐。中丞匿于溷藩以免。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,按诛五人,曰颜佩韦、杨念如、马杰、沈扬、周文元,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。然五人之当刑也,意气扬扬,唿中丞之名而詈之,谈笑以死。断头置城上,颜色不少变。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,买五人之头而函之,卒与尸合。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。嗟乎!大阉之乱,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,四海之大,有几人欤?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,素不闻诗书之训,激昂大义,蹈死不顾,亦曷故哉?且矫诏纷出,钩党之捕遍于天下,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,不敢复有株治;大阉亦逡巡畏义,非常之谋难于猝发,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,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。由是观之,则今之高爵显位,一旦抵罪,或脱身以逃,不能容于远近,而又有剪发杜门,佯狂不知所之者,其辱人贱行,视五人之死,轻重固何如哉?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,赠谥褒美,显荣于身后;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,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,凡四方之士无不有过而拜且泣者,斯固百世之遇也。不然,令五人者保其首领,以老于户牖之下,则尽其天年,人皆得以隶使之,安能屈豪杰之流,扼腕墓道,发其志士之悲哉?故余与同社诸君子,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,而为之记,亦以明死生之大,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。贤士大夫者,冏卿因之吴公,太史文起文公、孟长姚公也。
羲农首出,轩昊膺期。唐虞继踵,汤禹乘时。天下光宅,海内雍熙。上玄降鉴,方建隆基。
柳花飞处麦摇波,晚湖净鉴新磨。小舟飞棹去如梭,齐唱采菱歌。平野水云溶漾,小楼风日晴和。济南何在暮云多,归去奈愁何。
自从别京华,我心乃萧索。十年守章句,万事空寥落!北上登蓟门,茫茫见沙漠,倚剑对风尘,慨然思卫霍。拂衣去燕赵,驱马怅不乐。天长沧州路,日暮邯郸郭,酒肆或淹留,渔潭屡栖泊。独行备艰险,所见穷善恶。永愿拯刍荛,孰云干鼎镬!皇情念淳古,时俗何浮薄。理道资任贤,安人在求瘼。故交负灵奇,逸气抱謇谔,隐轸经济具,纵横建安作,才望忽先鸣,风期无宿诺。飘摇劳州县,迢递限言谑。东驰眇贝丘,西顾弥虢略。淇水徒自流,浮云不堪讬。吾谋适可用,天路岂寥廓!不然买山田,一身与耕凿,且欲同鹪鹩,焉能志鸿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