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菊对芙蓉·上元
八方各异气,千里殊风雨。剧哉边海民,寄身于草野。(草野 一作:草墅)妻子象禽兽,行止依林阻。柴门何萧条,狐兔翔我宇。
西风半夜惊罗扇。蛩声入梦传幽怨。碧藕试初凉。露痕啼粉香。 清冰凝簟竹。不许双鸳宿。又是五更钟。鸦啼金井桐。
谁念西风独自凉,萧萧黄叶闭疏窗,沉思往事立残阳。被酒莫惊春睡重,赌书消得泼茶香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遥夜沉沉如水,风紧驿亭深闭。梦破鼠窥灯,霜送晓寒侵被。无寐,无寐,门外马嘶人起。
落日放船好,轻风生浪迟。竹深留客处,荷净纳凉时。公子调冰水,佳人雪藕丝。片云头上黑,应是雨催诗。雨来沾席上,风急打船头。越女红裙湿,燕姬翠黛愁。缆侵堤柳系,幔宛浪花浮。归路翻萧飒,陂塘五月秋。
雪岭金河独向东,吴山楚泽意无穷。如今白首乡心尽,万里归程在梦中。
文章本天成,妙手偶得之。粹然无疵瑕,岂复须人为?君看古彝器,巧拙两无施。汉最近先秦,固已殊淳漓。胡部何为者,豪竹杂哀丝。后夔不复作,千载谁与期?
驻跸俯九都,停观妖氛灭。"
马伶者,金陵梨园部也。金陵为明之留都,社稷百官皆在,而又当太平盛时,人易为乐。其士女之问桃叶渡、游雨花台者,趾相错也。梨园以技鸣者,无虑数十辈,而其最着者二:曰兴化部,曰华林部。一日,新安贾合两部为大会,遍征金陵之贵客文人,与夫妖姬静女,莫不毕集。列兴化于东肆,华林于西肆,两肆皆奏《鸣凤》,所谓椒山先生者。迨半奏,引商刻羽,抗坠疾徐,并称善也。当两相国论河套,而西肆之为严嵩相国者曰李伶,东肆则马伶。坐客乃西顾而叹,或大唿命酒,或移座更近之,首不复东。未几更进,则东肆不复能终曲。询其故,盖马伶耻出李伶下,已易衣遁矣。马伶者,金陵之善歌者也。既去,而兴化部又不肯辄以易之,乃竟辍其技不奏,而华林部独着。去后且三年而马伶归,遍告其故侣,请于新安贾曰:“今日幸为开宴,招前日宾客,愿与华林部更奏《鸣凤》,奉一日欢。”既奏,已而论河套,马伶复为严嵩相国以出,李伶忽失声,匍匐前称弟子。兴化部是日遂凌出华林部远甚。其夜,华林部过马伶:“子,天下之善技也,然无以易李伶。李伶之为严相国至矣,子又安从授之而掩其上哉?”马伶曰:“固然,天下无以易李伶;李伶即又不肯授我。我闻今相国昆山顾秉谦者,严相国俦也。我走京师,求为其门卒三年,日侍昆山相国于朝房,察其举止,聆其语言,久乃得之。此吾之所为师也。”华林部相与罗拜而去。马伶,名锦,字云将,其先西域人,当时犹称马回回云。侯方域曰:异哉,马伶之自得师也。夫其以李伶为绝技,无所干求,乃走事昆山,见昆山犹之见分宜也;以分宜教分宜,安得不工哉?(呜乎!耻其技之不若,而去数千里为卒三年,倘三年犹不得,即犹不归耳。其志如此,技之工又须问耶?
前谢秀才、杜云卿,命予作《五粒小松歌》,予以选书多事,不治曲辞,经十日,聊道八句,以当命意。蛇子蛇孙鳞蜿蜿,新香几粒洪崖饭。绿波浸叶满浓光,细束龙髯铰刀剪。主人壁上铺州图,主人堂前多俗儒。月明白露秋泪滴,石笋溪云肯寄书。
绕床饥鼠,蝙蝠翻灯舞。屋上松风吹急雨,破纸窗间自语。平生塞北江南,归来华发苍颜。布被秋宵梦觉,眼前万里江山。
玉露金风报素秋,穿针楼上独含愁。双星何事今宵会,遗我庭前月一钩。
愁展翠罗衾,半是馀温半泪。不辨坠欢新恨,是人间滋味。几年相守郁金堂,草草浑闲事。独向西风林下,望红尘一骑。
三十六宫秋夜水,露华点滴高梧。丁丁玉漏咽铜壶,明月上金铺。红线毯,博山炉,香风暗触流苏。羊车一去长青芜,镜尘鸾影孤。
断续巫山雨,天河此夜新。若无青嶂月,愁杀白头人。魍魉移深树,虾蟆动半轮。故园当北斗,直指照西秦。并照巫山出,新窥楚水清。羁栖愁里见,二十四回明。必验升沉体,如知进退情。不违银汉落,亦伴玉绳横。万里瞿塘峡,春来六上弦。时时开暗室,故故满青天。爽合风襟静,高当泪脸悬。南飞有乌鹊,夜久落江边。
六曲阑干偎碧树,杨柳风轻,展尽黄金缕。谁把钿筝移玉柱,穿帘海燕双飞去。满眼游丝兼落絮,红杏开时,一霎清明雨。浓睡觉来莺乱语,惊残好梦无寻处。
家在钱塘江上住。花落花开,不管年华度。燕子又将春色去,纱窗一阵黄昏雨。(家在 一作:妾本)斜插犀梳云半吐。檀板清歌,唱彻黄金缕。望断云行无去处,梦回明月生春浦。 (春浦 一作:南浦)